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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試試？他能寫會算，做個賬房還是綽綽有餘的。況且，又是你親外甥，得先緊著自己人，你說是吧？”李氏的算盤倒是打得不錯。
葉江話本就不多，又是耳根子軟的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。
李氏見葉歡不吭聲，就當他默許了。“趙嘉這孩子實誠，做事又勤快，保證耽擱不了你的事。這工錢方面，你看著給就是了。”
葉江見李氏都把事兒給定了，不由得傻了眼。
他什麽時候點頭了？
趙氏見葉江那副模樣，就忍不住唉聲嘆氣。不過，鋪子裏的確是缺人，趙嘉的品行她也是知道的，倒不失為一個合適的人選。只不過，有些事情要先說個清楚明白才好。“嫂子來了，可吃過飯了？”
李氏見姑妹回來，擠出一抹笑容迎了上去。“可是去鎮上了，歡丫頭可是生了？”
趙氏一聽這話，眉頭就忍不住一緊。葉歡出嫁才八個月不到，娃兒哪兒那麽快落地，她這個做長輩的心裏難道還沒數？說出這樣令人起疑的話，真是太不像話了！
“還有兩個月呢！”趙氏嘴角緊抿，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。
李氏見趙氏臉色不好看，這才意識到一時嘴快說錯了話。“瞧我這記性。歡丫頭還好吧？聽說她婆母三天兩頭的病，可憐她挺著個大肚子還得在一旁伺候。”
這話麽，才算是讓趙氏心裏舒坦了一些。
“親家太太身子大好了，歡丫頭精神看起來也不錯。”趙氏敷衍了一句，才繼續他們方才的話題。“嘉哥兒的學文的確不錯，又是個刻苦能幹的，只不過請來做賬房先生，怕是委屈了他。”
見趙氏並反對，李氏如吃了顆定心丸。她可算是看的明白，葉家的當家人雖然是葉江，但真正說話算數的卻是趙氏這個小姑子。只要趙氏點了頭，事情就好辦了。“說什麽委屈不委屈的，只要你們不嫌棄。”
“那就讓嘉哥兒試試吧，工錢方面也不會虧待了他。之前宋小子給的是二兩銀子，嘉哥兒自然不會少了這個數。”至於多的，那就要看以後的表現。這話趙氏沒有說出口，也不想平白給李氏希望，免得日後達不到這個數，又上門鬧事。
李氏聽說才二兩銀子，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斂去了三分。“我聽鎮上的人說，賬房先生的工錢少說也有四五兩啊？”
“嫂子也知道，咱是小本經營，一個月能賣出去一兩件就不錯了。”趙氏沒有接她的話，而是另辟蹊徑，說起了自個兒的難處。“那買鋪子的錢才剛還完，手裏的盈餘本就不多。鋪子裏賺的錢，也就夠日常花銷。”
李氏聽趙氏這麽一說，不禁有些急了。“可我怎麽聽說鋪子盈利還不錯？”
“嫂子挺誰說的？”趙氏反問道。
“就葉老二他嫂子啊！”李氏拔高聲音說道，仿佛只有這樣才更有說服力。
趙氏眉頭輕蹙。她說怎麽平日裏都不登門的娘家嫂子會突然跑來了呢，原來是有人在背後攛掇吶。這張氏，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。
葉江這會兒也聽出些味兒來了，忙開口說道：“嫂子也就是隨口一說。他們家雜貨鋪子倒是生意興隆，畢竟柴米油鹽的開銷要大一些。咱鋪子賣的東西需求沒那麽大，自然是比不得的。”
趙氏見葉江終於聰明的一回，不由得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。“是啊，我嫂子您又不是不知道的，一文錢能說成是一百兩。”
151嫉妒
李氏看了看葉江，又看看趙氏，突然就沒了言語。可不管怎麽樣，今兒個目的已經達到。李氏這麽一想，臉上的笑意又恢覆了幾分。“是這樣啊......那二兩就二兩吧......那我回去跟嘉哥兒說一聲，讓他過了十五就去鎮上？”
葉江想了想，最近正是生意的清淡的時候，也不差那一天兩天的，就應了。
李氏滿意了，興高采烈的回去了，順便帶走了好些幹貨和布匹，一張嘴都笑得合不攏。
打發走了李氏，趙氏的臉色就垮了下來。“這都是什麽事！”
“嘉哥兒是個好孩子，讓他管賬倒也無妨。”葉江雖不怎麽待見趙氏娘家嫂子，但對趙嘉這個外甥還是挺欣賞的。
趙氏嘆了口氣，這才想起來問道：“葉果那丫頭呢？”
“說是去老大家找琳丫頭借花樣子去了。”葉江素來對幾個兒女管的松，葉果說要出門，他也就沒攔著。
趙氏的第一反應就是，葉果肯定是在撒謊！
這丫頭平時都不愛去老大家，怎麽會跑去找琳丫頭借花樣子？想著盧家就在葉老大家跟前，趙氏的一張臉就沈了下來。
葉江見趙氏面色陰沈，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對。“你這是咋了？”
趙氏搖了搖頭。
都到了這個份兒上，她還能說什麽呢。
她愛咋咋地！
“遲哥兒呢，可還咳嗽？”趙氏拋下葉果懶得再費心，問起了小兒子。
“偶爾咳嗽兩聲。早上醒來吃了半碗粥，精神倒是看著不錯。”提到小兒子，葉江皺著的眉頭才松開了一些。
趙氏放心不下，去房間裏看了看。
葉遲正躲在搖床上玩著葉江給他做的木頭擺件兒呢，見到趙氏進來，小玩意兒也不要了，撅著屁股就站了起來朝著趙氏伸出手臂。“涼~”
“臭小子！”趙氏見到小葉遲，心情漸漸轉好。
“尿褲子了沒？”
“吃飽飽沒？”
葉遲正是牙牙學語的時候，聽著趙氏逗他說話，不時地回應一句，只不過含含糊糊的，叫人聽不大懂就是。趙氏抱著葉遲逗了好一會兒，葉果才踏進家門。
見趙氏回來了，葉果臉上的笑容頓時斂了下去。
趙氏將頭撇向一邊，已經徹底的放棄了葉果這個不聽話的丫頭。
葉果抿了抿嘴，想起那些人說的話，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跟趙氏賠小心。“娘，都怪我不好，我不該惹您生氣的。”
“你有什麽錯？用不著跟我道歉。”趙氏氣還沒消，哪裏這麽輕易原諒她，故而說話冷言冷語的，壓根兒就不想搭理她。
葉果一聽這話，心裏就忍不住冒起酸泡。
她都這麽委曲求全了，為何趙氏還要這麽對她？
趙氏一看她那副表情就知道她心裏所想，氣得哼了一聲，抱著葉遲就走。
葉果見趙氏不理她，嘴巴一癟，就要哭起來。葉江在一旁看著著實著急，上前去勸趙氏。趙氏狠狠得瞪了葉江一眼，葉江怕媳婦兒，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。葉果見趙氏軟硬都不吃，只得跺了跺腳，躲回了自個兒的屋子。
“這又是何必呢！”葉江嘆了口氣，感到很無力。
見母女倆冷戰著，最苦的可是他！
趙氏沒好氣的冷哼。“你以為你這是為她好？子不教，父之過！你沒聽村裏人是怎麽在背後嚼舌根的？婚姻大事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，她倒好，自個兒沒臉的倒貼上去！”
“她還小，你可以慢慢教嘛，別動不動就發火。”葉江對幾個子女是真的疼愛，不管是兒子還是丫頭，他都一視同仁。
“你倒是個會心疼人的！可她又是怎麽回報你的？！讓咱被人笑話不說，還氣得歡丫頭動了胎氣險些小產。你這個當爹的只會心疼她，那歡丫頭呢，難道她不是你閨女？”
提到葉歡，葉江果然就不說話了。
相比起葉果來，葉歡的處境著實要艱難的多。
趙氏見他不吭聲，這才滿意的移開視線。“別怪我心狠。果丫頭這回是真的錯的離譜，我沒打死她就算是好的了！你別再替她求情，否則我連你也不理！”
葉江見趙氏神色嚴肅，嘴皮子翕動了兩下，好半天才擠出幾個字來。“我曉得了。”
葉果雖然躲進了屋子，卻一直註意著院子裏的動靜，見葉父竟被趙氏說服不敢幫著她說話，頓時臉就拉了下來。
“口口聲聲說心疼我，被娘說幾句就打了退堂鼓，哼！”這一回，葉果連葉江都埋怨上了。
京城，靖王府
“那批人訓練的如何了？”靖王斜臥在榻上，一頭青絲未束發冠，自然得散落在迎枕上，如墨的眸子微微瞇起，分外妖嬈。
四大侍衛之一的曹綱單膝跪在地上，恭敬地答道：“回主上，五百人中只有二十餘人通過考核。”
“嗯？”靖王單手支著額頭，劍眉微微上挑。“宋霖如何了？”
“這小子命硬，楞是叫他挺過來了。只不過，他如今怕是不便出現在人前。”曹綱低垂著的眸子裏閃過一抹冷意，卻極力的掩飾著，不敢讓榻上躺著的那位知道。
靖王的視線從跪著的人身上掃過，沈默片刻之後才開口說道：“是根不錯的苗子。那就給他換個名字，編入暗衛之中吧。”
曹綱沒想到主子竟會對宋霖如此關照，心裏的嫉妒又加深了幾分。
“你是不是覺得本王不該對他另眼相看？這回的任務，若不是他當機立斷，應變得當，本王怕是都要遭到牽連。”靖王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，並直接點了出來。
“屬下不敢！”曹綱被主子識破心中的想法，頓時嚇出一身冷汗，忙跪伏下去請罪。
“本王說過，本王身邊不留無用之人。若他真的沒有利用價值，本王為何要費這些心思？你可明白本王的意思？”靖王緩緩地坐起身子，臉上雖還帶著淺淺的笑意，眼眸卻是銳利得駭人。
曹綱跪伏在地，連頭都不敢擡。“屬下明白了，以後定不會再犯。”
“你知道就好。若壞了本王的大事，你知道下場的。”
“屬下知錯。”
靖王的目光盯著他好一會兒才移開。“你知道就好，下去吧。”
曹綱跪著爬了出去，出去的時候，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。
152噩夢
靖王又招來府裏的管家，問起宋霖的傷勢。宋霖這次是因為他而受傷，他這個做主子的想要籠絡人心，自然少不得要親自過問一番。
“外傷倒是沒什麽大礙，只是被刀劍傷了內腑，怕是沒那麽快恢覆。”管家弓著身子答道。
靖王唔了一聲，突然站起身來。“叫人進來給本王梳妝，本王要親自去看看。”
管家雖覺得不妥，但卻不敢質疑主子的決定，忙喚了丫鬟進來伺候。
宋霖昏迷了好幾日才醒過來，在床上一趟就是十日。正要挪動身子下床走動走動時，忽然聽外頭有人進來，不由得擡眸瞥了一眼。當看清進來之人的容貌時，宋霖忙爬下床跪了下去。
“參見主子。”宋霖這一動難免牽動身上的傷口，頓時疼的額頭直冒冷汗。
“你的傷還未痊愈，不必多禮。”靖王平日裏擺出的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，倒是顯得溫和無害。只有宋霖知道，這位的野心也多重。
宋霖謝了恩，這才在管家的攙扶下站了起來。
“看座。”靖王體諒他身子虛弱，特準許他坐下來回話。“上回多虧了你護駕，否則本王怕是沒那麽容易脫險。”
宋霖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，不卑不亢的答道：“這都是屬下該做的。”
靖王見他是個識趣的，有些話便沒說出口。他是個賞罰分明的，宋霖立下了大功，他就得賞。“你救了本王一命，想要什麽賞賜？”
宋霖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，可真的被問起的時候，他又有些猶豫了。靖王的性子如何，他再清楚不過。他是虎落平陽的梟雄，有朝一日肯定會一飛沖天，坐上那無人能及的位子。這坐上帝位的，又有哪個是簡單的？他若是表現的對家人太過在乎，反而對他們不利。
於是，重新斟酌了一番，答道：“屬下不敢居功，只盼主子有朝一日榮登大寶後，能幫著屬下脫離宋家的掌控。”
靖王擡眸，淡淡的瞥了宋霖一眼。宋霖與宋家的恩怨，他曾有過耳聞，卻沒料到，他與宋家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，不禁生出幾分好奇來。“為何會有此請求？宋侍郎乃是你親父，日後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，坐上尚書的位子。與他冰釋前嫌，於你來說百利而無一害。”
宋霖眼眸低垂，盡量表現出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樣。“不過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罷了！”
“哦~”靖王見他如此評價宋侍郎，不由得笑了。“本王倒是頭一回聽人這麽評價他。”
“攀龍附鳳，停妻另娶，不是忘恩負義又是什麽？！”說起這事，宋霖就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。
靖王似笑非笑的看著他，說道：“或許，他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呢？”
宋侍郎深得皇帝信任，正是他想要拉攏的人，靖王可不想因為宋霖就放棄啊，總得有個令他信服的理由才行。
宋霖嘴唇緊抿，憤憤的說道：“這還不是最令人心寒的！主子可知我兄弟二人為何要隨母親躲出去？皆因為他續娶的那位是個蛇蠍心腸的毒婦，三番兩次的對我兄弟二人下手。我母親為了抱住我倆的性命，才不得已逃出京城。而身為親父的宋侍郎，明知道劉氏的所作所為，卻仍舊視而不見。”
靖王沒想到這裏頭還有如此內情，臉上的笑意不由得收斂了許多。“如此說來，這宋侍郎也忒冷漠了些。”
“聖人言，齊家治國平天下，連家中事務都如此馬虎，如何能擔當大任！”宋霖下巴微微昂起，振振有詞的說道。
靖王瞇了瞇眼，陷入沈思。宋霖的話，聽起來不無道理。他對那個位子勢在必得，可想要坐穩江山，還是得培養一批能臣才是。
宋霖心裏其實也很沒底，見靖王沈默著沒開口，心口不由得撲通撲通直跳。就在他以為靖王要駁回他的請求時，靖王開口了。“既是你所求，那本王就成全了你。”
“謝主子！”宋霖忙再次跪下來謝恩。
靖王上前虛扶了一把，笑著說道：“如今說這些還早。你先養好身子，以後的去處，曹綱會安排。”
“是。”宋霖垂手目送靖王離開。
等到靖王走遠，宋霖才扶著椅子坐了下來。想起對葉歡的承諾，宋霖不由得一陣內疚。再有個把月，他們的孩兒就該出世了吧？想到要失信於她，宋霖不由得閉上眼睛無奈的嘆了口氣。
葉歡最近一段時日總有些心神不寧，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。
宋孟氏見她心神不寧的模樣，忍不住問道：“可是有哪裏不舒服？”
葉歡怕宋孟氏擔心，搖了搖頭。“就是夜裏老做夢，睡不好。”
宋孟氏好歹也生了兩個兒子，自然知道到了孕後期是睡不好的。“白天也沒什麽事做，你若是困了，便去躺一會兒。”
葉歡卻是不敢整日躺著不動。大夫叮囑過，臨盆之前多走動走動生起來才快。
這天夜裏，葉歡又做了個噩夢，夢見她被人追趕進一條巷子裏，就在她叫天天不應，叫地地不靈的時候，肚子突然疼了起來。在最無助的時候，她多希望宋霖能夠出現，拯救她於水火。可是，她疼的死去活來，也不見宋霖的身影。
猛地睜開眼，葉歡喘著粗氣坐起身來。
原來，又是噩夢一場。
葉歡撫了撫胸口，一摸額頭，果然布滿了細汗。
驚嚇之餘，葉歡不禁想到了那個三個月不曾寫過書信回來的男人，心裏難免會有些怨言。縱然再忙，也不至於連寫封信的時間都沒有吧！還是說，他遇到了什麽麻煩？
這個念頭一起，葉歡立馬拍了拍自己的嘴。
葉歡胡思亂想了一陣，心裏越發的沒底兒。肚子裏的兩個孩兒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緒，也漸漸的不安分起來。
葉歡肚子被踹得生疼，這才收斂了心思，努力安撫他們道：“你們爹爹一定會沒事的，一定會沒事的......”
了無睡意的在床上坐到天亮，葉歡眼下的黑青更重了。
好不容易熬到將早飯做完，葉歡就再也撐不住，坐在椅子裏哼哼了起來。
宋孟氏抱著一捆柴禾進來，見她難受的樣子，不由嚇了一跳。“這是怎麽了？”
153早產
葉歡等這陣子疼過了之後才開口道：“肚子有些疼。”
宋孟氏心裏咯噔一下，看她這樣子，莫不是又動了胎氣？
“你先回床上躺著，我這就請人去接大夫。”事關三條人命，宋孟氏可不敢大意，慌忙的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塵就跑了出去。
宋孟氏不敢走的太遠，就拿了兩個銅板給隔壁老秦家的孫子幫著跑腿兒。那孩子也是個麻溜兒的，接了銅板就馬不停蹄的跑去了回春堂。
“這裏可是宋霖的家？”在等大夫登門的時候，一個官差打扮的男子四下打聽了一番，尋了過來。
宋孟氏見是生面孔，不得不提高了警惕。“正是，不知大人有何貴幹？”
這男子不是別個，正是驛站負責跑腿兒的佟安。見來應門的不是宋娘子，不由得楞了一下。不過，很快便反應了過來。“是宋夫人吧，小的是在驛站當差的佟安，有一封從京城過來的加急的書信送來給您。”
佟安遲疑了好一會兒，才從衣袖裏將一封白色封子的書信取了出來。
宋孟氏看到那一抹白，眼睛不由自主的睜大。“這是？”
宋霖並未告知宋孟氏自個兒的去處，所以宋孟氏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，她還以為是宋堯出了什麽事。因為遠在京城，又與她有關的，便只有宋堯了。
佟安有些憐憫的看了宋孟氏一眼，低聲道了聲節哀。
宋孟氏身子搖晃了一下，慌亂的將信給拆了開來。這是一封訃文，上面寫著的並非是宋堯的名字，而是她另外一個兒子——宋霖。
宋孟氏在看清那兩個字的時候，眼睛一翻，就撅了過去。
葉歡聽到外頭的動靜，支撐著身子走了出去。看到宋孟氏倒下去，她不由嚇得魂飛魄散。“娘~”
佟安好心的扶了宋孟氏一把，這才沒磕到哪兒。
“娘，您這是怎麽了？”葉歡見宋孟氏面如紙色，嚇的手足無措。
“先扶她回屋子裏躺著吧。”佟安不忍心告訴她真相，只得這樣說道。
葉歡這才想起來給佟安見禮，佟安哪裏受得起她的禮，忙出聲阻止。“嫂夫人無須多禮。”
在佟安的幫助下，總算是將宋孟氏扶到床上躺下。葉歡又掐了宋孟氏的人中，總算把人給弄醒了。宋孟氏緩緩地睜開眼睛，看到葉歡滿是擔心的樣子，突然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。
“娘~”葉歡尚不知宋霖的事，滿心滿眼的只擔心宋孟氏。
“我苦命的兒啊！”宋孟氏拉過葉歡的手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，也不知道這聲兒是喚的葉歡還是宋霖。
葉歡不知緣由，根本無從勸起，只能茫然無措的不停幫著宋孟氏擦著眼淚。待宋孟氏情緒穩定了一些，她才啞著嗓子開口道：“媳婦，去換身素色的衣裳。”
葉歡不明所以，可婆母都吩咐了，她自然是要照做的。
佟安並沒有立即離去，而是還有話沒說完。見葉歡從宋孟氏的屋子出來，這才從袖袋裏摸出一個錢袋子遞到她面前。“這是宋兄托我給嫂夫人的。”
錢袋子輕飄飄的，根本沒多少重量。葉歡還以為是宋霖另外寫了書信給她，不禁展顏一笑。道了謝之後，她便迫不及待的將錢袋子扯開。然而，裏頭除了兩張一百兩的銀票之外，再無其他。
佟安的差事已經辦完，也不忍心看見她們婆媳二人悲痛的樣子，匆匆的離開了。
葉歡心裏雖然有疑惑，卻還是暫時將這事兒放下了。等回房換了身素白的夾襖出來，葉歡忽然沒由來得一陣心慌。
宋孟氏支撐著身子從床上爬起來，也換了身月白色的衫子。葉歡過來攙扶的時候，她幾次都欲言又止，只是一遍遍的叮囑，讓她堅強一些。
葉歡註意到桌子上那封訃文的時候，已經是一刻鐘後的事了。北明的風俗，紅色封子代表喜慶吉祥，普通的書信則裝在蠟色的封子裏，而這種白色的封子則被視為不吉利，大都與白事相關。葉歡這才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！
想到宋孟氏的突然暈倒，想著佟安那躲避的眼神，還有這白色封子，葉歡突然雙腿一軟，跌坐在地上，拿著訃文的手更是無法克制的顫抖起來。
宋孟氏發現葉歡的不對勁時，葉歡已經陷入昏迷。
這還不是算最嚴重的，當宋孟氏費力將葉歡扶起來的時候，猛地發現地上有一攤水漬，褲腿上還有一大塊的血跡時，宋孟氏嚇的心肝都在抖了。
“媳婦，你可別嚇娘啊！”到了這會兒，宋孟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，將葉歡扶到椅子上坐下之後，就往外跑。
隔壁的王大娘聽說葉歡要早產，也嚇得不輕，放下碗筷就跑過去幫忙。
葉歡被擡到床上的時候，羊水已經快要流盡。而這個時候，接生婆都還沒有過來。
“這可如何是好啊，這可如何是好！”若不是念著家裏沒人主持大局，宋孟氏怕是又要暈過去。
王嬸子也是心慌意亂。
自古以來都有七活八不活的說法，葉歡的肚子才八個月大，又受了這麽大的刺激，生產上肯定艱難。想著這婆媳二人還真是命苦。宋孟氏早早地就守了寡，一個人將兩個兒子拉扯大，還沒享到福呢，結果長子就出了事。可憐葉家丫頭剛嫁進門沒多久，肚子裏的娃兒就成了遺腹子。
跟她們一比，王嬸子頓時覺得自個兒真是好太多了。兒女不夠孝順，但起碼還活得好好兒的，用不著白發人送黑發人。
“歡丫頭，你痛的話就叫喊兩聲啊，別忍著。”宋孟氏見葉歡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，急的直掉淚。
葉歡卻仿佛什麽都聽不見，表情木然，不哭也不鬧。肚子裏的兩個娃兒似乎是要急著出來，不停地在她肚子裏翻滾著。
“產婆怎麽還不來，怎麽還不來......”宋孟氏見勸說不了葉歡，只得不時地朝外張望。
王嬸子見她慌亂的不成樣子，忙上前勸道：“已經叫人去請了，應該要到了。”
她話音剛落，就見兩個穿著藍布花衣裳的婆子急急地朝著這邊而來。
154雙胎
“不是還沒到月份嘛，怎麽就要生了？”其中一個婆子忍不住嘀咕道。
宋孟氏沒有多做解釋，只催促著她們進去看看葉歡。
“水燒起來了沒有？”另外一個婆子就顯得要鎮定多了，開始準備了起來。
王嬸子見宋孟氏沒個主張，便主動地擔起了燒水的任務。
“宮口還沒開呢，還有的等。”先進去的那婆子掃了葉歡高高隆起的肚子一眼，不禁想起坊間的那些傳聞。莫非，這宋娘子當真是懷了胎才嫁到宋家來的？
肚子一陣陣的抽痛，總算是把葉歡的意識拉回了一些。腦子清醒後，她的淚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。
產婆以為她是受不住痛，不由得露了幾分輕視之心。“這才開始陣痛就忍不住了？痛的還在後頭呢。頭一胎是有些艱難，每個女人都要經歷一遭的，以後習慣了就好了。”
葉歡沒力氣跟她搭話，只覺得下身要撕裂了一般，疼的胃都揪成了一團。
比身子痛更讓她無法承受的是宋霖的死。那封訃文她已經看過了，上頭說的很清楚。宋霖在兩軍交戰時被敵方偷襲，中箭而亡。這封訃文上還有著官府的印章，是做不了假的。他明明答應了她，會在她生產之前回來，結果說走就走了，留下他們孤兒寡母，要她如何活下去？
葉歡痛的死去活來，堅持了一個時辰，才聽見產婆喊道：“宮口開了兩指了，快了快了。”
宋孟氏怕葉歡沒力氣生產，忙去廚房準備了一碗雞蛋花子端了過來。“你好歹吃一些。就算不為了你自個兒，也為了肚子裏的兩個孩兒！”
若非宋孟氏這一番提醒，葉歡當真就想那麽隨著宋霖去了。是啊，她肚子裏還懷著宋霖的孩子呢，而且不止一個。
這麽一想，葉歡的眼睛才有了些神采。
宋孟氏趁機將雞蛋花子給她灌了下去。
葉歡平日裏動的不少，宮口一旦打開，孩子來的就快了。在一番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過後，第一個孩兒順利的被產婆揪了出來。
“恭喜恭喜，是個兒子。”產婆並不知道葉歡懷的是雙胎，把孩子接下來用繈褓包裹起來之後就沒管葉歡了。
宋孟氏聽說是個帶把兒，又哭了一場。
可憐她的孫子，一出生就沒了父親！
王嬸子看了看繈褓裏的娃兒，雖說是早產，哭聲倒是響亮，應該是個好養活的，頓時放下心來。
此刻，葉歡的第二個孩子也來了，她疼的哀嚎一聲，這才將宋孟氏喚醒。“等，等一下，她肚子裏還有一個！”
產婆一聽這話，不由得一楞，繼而慌忙的跑了進去。
伴隨著一聲微弱的啼哭聲，一個瘦小不足四斤重的女娃被接生婆抱了出去。“是個千金！宋大娘好福氣啊，一個孫子，一個孫女！”
宋孟氏將懷裏的孫子放到搖床裏，伸手抱過那小貓一樣叫喊著的孫女。
“別楞著了，快些把娃兒抱去洗洗。”產婆見宋孟氏抱著孫女不放手，忙笑著提醒道。
這邊的動靜可不是一般的大，很快，左鄰右舍都知道葉歡發動了。
“我說什麽來著？如今應驗了吧！這才八個月呢，就發動了，不是出嫁之前就懷上又是怎麽的！長成那樣，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！”
不過，也有人表示懷疑的。
跟葉歡相處過的人都知道她的性子，絕非她們說的這般不堪。“那也不一定吧，說不定是發生了什麽意外呢？”
“切！也就你們被她哄得團團轉！等著吧，一會子產婆打這裏路過，咱問問不就清楚了？”那媳婦長著一張銀盤大臉，是鎮子上出了名的長舌婦。
正說著呢，就見給葉歡接完生的婆子朝著這邊走來。兩人手裏每人捏著一個鼓鼓的荷包，顯然是剛得了賞錢。
“陳婆子，過來過來。”那圓臉婦人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，於是招手將產婆叫了過去。“宋霖他媳婦兒生了？”
這兩個產婆與她們都是相熟的，也就沒有隱瞞。“是啊，生了！”
“可還順利？”有人關心的問道。
“從未見過這麽順利的，才疼了兩個時辰就生下來了。”產婆不知道她們的用意，如實的答道。
“頭一胎就生的這麽快？”圓臉婦人朝著眾人使了個眼色，頗有幾分得意。
看吧看吧，都被她說中了吧。
“可不是！我替那麽多人接生過，沒見過這麽快的。不過，宋家媳婦平日裏活動的多，都要臨盆了還見她在院子裏幹活兒，所以才生的順利。”
圓臉婦人嗤了一聲，帶著諷刺之意。“再動的多那也是頭一胎，更何況還是早產......嘖嘖嘖，這裏頭的問題，大了去了！”
產婆先前也是聽了圓臉婦人的讒言，才誤會了葉歡。方才接生完才得知宋霖出了事，葉歡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，不免生出幾分同情來。這會子，圓臉婦人還一直叨叨個不停，往葉歡身上潑臟水，她就忍不住板起臉來。“瞎說什麽呢！人家懷的可是雙胎，提前一些發動再正常不過了。”
“什麽，雙胎？”圓臉婦人的話被打斷，臉色有些難看，有聽說葉歡懷的雙胎，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，嗓音也猛地拔高。
“可不是！一兒一女，兒女雙全呢。”另外一個沒吭聲的婆子沒好氣的掃了圓臉婦人一眼，覺得這人還真是缺德。
人家一個好好兒的姑娘嫁到這人生地不熟的門戶，既孝順又能幹，結果怎麽到了她們的嘴裏，就變成不正經了呢？
“沒，沒搞錯？”圓臉婦人被狠狠得打了臉，仍舊不甘心，以為是這兩個產婆得了宋家的好處，替葉歡遮掩呢。
“我又不是頭一回幫人接生，難道還能搞錯？！”
“就是！張嫂子你以後還是少說些是非吧！宋嫂子的小兒子可是在京裏當官呢，若是叫他知道，指不定要抓你去蹲大牢呢！”
這麽一威脅，那圓臉婦人果然就有些怕了，乖乖的閉了嘴。
“這宋小娘子還真是有福氣啊，剛進門就生了龍鳳胎，日後在宋家可算是站穩腳跟了！”
“什麽福氣啊，我可是聽說他男人出了事，訃文都下來了。”
“不是吧？這可太......”
“作孽哦。可憐這孤兒寡母的，唉！”
兩個產婆想起宋家那些事兒，不由得搖頭嘆氣。
155訃文
葉歡生完孩子，整個人都虛脫得昏睡了過去。可憐兩個娃兒餓的嗷嗷直哭，可把宋孟氏心疼壞了，一個勁兒的哄著。“乖孫別哭，一會兒祖母餵米湯給你們喝。”
然而，繈褓中的娃兒卻聽不懂她的話，只知道肚子餓了，不停地蹬著腿兒，哭的一聲比一聲響。
趙氏得知葉歡生下孩兒，已經是第二天了。
“不是還沒到日子麽，怎麽就生了。”趙氏嚇得不輕，忙收拾了東西要去探望。
葉江亦不大清楚。雲生找人帶信兒來的時候，只說了母子平安，生的是一兒一女的龍鳳胎。想著一下子就多了兩個外孫，葉江別提多高興了，其他的哪裏還管得著。“歡丫頭是個有福氣的！”
趙氏卻沒他那麽樂觀。這都還個把月呢，怎麽突然就生了？即便是雙胎有早產的狀況，也不會早這麽多。故而，趙氏認為肯定是出了什麽事。
急急忙忙將早就準備好的尿布小衣服鞋襪，還有雞蛋老母雞一類的東西打包好，葉江一家子就直奔著鎮上去了。
葉果聽說葉歡生了一對龍鳳胎，心裏既然高興又是羨慕。也不知道她將來嫁人之後，有沒有這個福氣。想到那日盧燊對她說的話，葉果不由得兩頰泛紅，心生蕩漾。
他說，他會盡快登門求娶。
他說，會待她好。
她信他。
可想到爹娘的態度，葉果不免又滿是惆悵。冷靜下來之後，她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過分了，可她跟盧大哥真的是兩情相悅啊，為什麽爹娘就是不許呢？
就這麽一路患得患失的來到宋家，直到聽到屋子裏的痛苦聲，她才回過神來。趙氏一聽這哭聲就覺得不對勁，忙慌的抱著葉遲就進了屋。
屋子裏，葉歡正因為宋霖的英年早逝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。宋孟氏則在一旁相勸。“哭多了傷身子，你還在坐月子呢。媳婦，你就聽娘一句勸吧。你若是有個什麽好歹，你叫哥兒姐兒怎麽辦？”
葉歡只知道自己男人再也回不來了，哪裏還顧得上其他，眼淚收都收不住。“他答應我會回來的，這個大騙子！”
聽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嚎聲，聞者落淚。
宋孟氏好不容易才穩下來的情緒，也就此崩潰，開始哭天抹淚。“我苦命的兒啊......”
趙氏掀起簾子，就見這婆媳二人一身素衣，哭得昏天暗地。
趙氏心裏咯噔一下，懵了。
兩個外孫出世，不該是喜氣洋洋的麽？屋子裏不見任何的喜氣也就算了，自家閨女還哭得這麽傷心，太反常了啊！
宋孟氏見趙氏一行人進來，這才擡起袖子拭了拭淚。“親家來了啊。”
“這是怎麽回事？”趙氏將葉遲放到地上，焦急的問道。
葉歡聽見趙氏的聲音，剛剛止住的淚再一次泛濫。“娘~”
趙氏聽見葉歡哭，心都跟著揪了起來。“丫頭，有什麽事你慢慢說，莫要哭壞了身子。坐月子可是頭等的大事，不然以後會落下病根兒的！”
睡在床的另外一頭的兩個娃兒也在這會兒醒了過來，不舒服的扭動著身子，哇哇大哭。
葉歡瞥見兩個娃兒，鼻頭一酸，視線又變得模糊起來。
趙氏根本不曉得她在哭什麽，只能在一旁幹著急。見實在是勸不住，於是一咬牙，把剛出生不久的外孫抱了一個過來塞到葉歡的懷裏。“都是當娘的人了，怎麽還這般不知輕重。你瞧瞧兩個娃兒都餓成了什麽樣兒了，你也不多照看一些。”
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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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江話本就不多，又是耳根子軟的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。
李氏見葉歡不吭聲，就當他默許了。“趙嘉這孩子實誠，做事又勤快，保證耽擱不了你的事。這工錢方面，你看著給就是了。”
葉江見李氏都把事兒給定了，不由得傻了眼。
他什麽時候點頭了？
趙氏見葉江那副模樣，就忍不住唉聲嘆氣。不過，鋪子裏的確是缺人，趙嘉的品行她也是知道的，倒不失為一個合適的人選。只不過，有些事情要先說個清楚明白才好。“嫂子來了，可吃過飯了？”
李氏見姑妹回來，擠出一抹笑容迎了上去。“可是去鎮上了，歡丫頭可是生了？”
趙氏一聽這話，眉頭就忍不住一緊。葉歡出嫁才八個月不到，娃兒哪兒那麽快落地，她這個做長輩的心裏難道還沒數？說出這樣令人起疑的話，真是太不像話了！
“還有兩個月呢！”趙氏嘴角緊抿，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。
李氏見趙氏臉色不好看，這才意識到一時嘴快說錯了話。“瞧我這記性。歡丫頭還好吧？聽說她婆母三天兩頭的病，可憐她挺著個大肚子還得在一旁伺候。”
這話麽，才算是讓趙氏心裏舒坦了一些。
“親家太太身子大好了，歡丫頭精神看起來也不錯。”趙氏敷衍了一句，才繼續他們方才的話題。“嘉哥兒的學文的確不錯，又是個刻苦能幹的，只不過請來做賬房先生，怕是委屈了他。”
見趙氏並反對，李氏如吃了顆定心丸。她可算是看的明白，葉家的當家人雖然是葉江，但真正說話算數的卻是趙氏這個小姑子。只要趙氏點了頭，事情就好辦了。“說什麽委屈不委屈的，只要你們不嫌棄。”
“那就讓嘉哥兒試試吧，工錢方面也不會虧待了他。之前宋小子給的是二兩銀子，嘉哥兒自然不會少了這個數。”至於多的，那就要看以後的表現。這話趙氏沒有說出口，也不想平白給李氏希望，免得日後達不到這個數，又上門鬧事。
李氏聽說才二兩銀子，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斂去了三分。“我聽鎮上的人說，賬房先生的工錢少說也有四五兩啊？”
“嫂子也知道，咱是小本經營，一個月能賣出去一兩件就不錯了。”趙氏沒有接她的話，而是另辟蹊徑，說起了自個兒的難處。“那買鋪子的錢才剛還完，手裏的盈餘本就不多。鋪子裏賺的錢，也就夠日常花銷。”
李氏聽趙氏這麽一說，不禁有些急了。“可我怎麽聽說鋪子盈利還不錯？”
“嫂子挺誰說的？”趙氏反問道。
“就葉老二他嫂子啊！”李氏拔高聲音說道，仿佛只有這樣才更有說服力。
趙氏眉頭輕蹙。她說怎麽平日裏都不登門的娘家嫂子會突然跑來了呢，原來是有人在背後攛掇吶。這張氏，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。
葉江這會兒也聽出些味兒來了，忙開口說道：“嫂子也就是隨口一說。他們家雜貨鋪子倒是生意興隆，畢竟柴米油鹽的開銷要大一些。咱鋪子賣的東西需求沒那麽大，自然是比不得的。”
趙氏見葉江終於聰明的一回，不由得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。“是啊，我嫂子您又不是不知道的，一文錢能說成是一百兩。”
151嫉妒
李氏看了看葉江，又看看趙氏，突然就沒了言語。可不管怎麽樣，今兒個目的已經達到。李氏這麽一想，臉上的笑意又恢覆了幾分。“是這樣啊......那二兩就二兩吧......那我回去跟嘉哥兒說一聲，讓他過了十五就去鎮上？”
葉江想了想，最近正是生意的清淡的時候，也不差那一天兩天的，就應了。
李氏滿意了，興高采烈的回去了，順便帶走了好些幹貨和布匹，一張嘴都笑得合不攏。
打發走了李氏，趙氏的臉色就垮了下來。“這都是什麽事！”
“嘉哥兒是個好孩子，讓他管賬倒也無妨。”葉江雖不怎麽待見趙氏娘家嫂子，但對趙嘉這個外甥還是挺欣賞的。
趙氏嘆了口氣，這才想起來問道：“葉果那丫頭呢？”
“說是去老大家找琳丫頭借花樣子去了。”葉江素來對幾個兒女管的松，葉果說要出門，他也就沒攔著。
趙氏的第一反應就是，葉果肯定是在撒謊！
這丫頭平時都不愛去老大家，怎麽會跑去找琳丫頭借花樣子？想著盧家就在葉老大家跟前，趙氏的一張臉就沈了下來。
葉江見趙氏面色陰沈，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對。“你這是咋了？”
趙氏搖了搖頭。
都到了這個份兒上，她還能說什麽呢。
她愛咋咋地！
“遲哥兒呢，可還咳嗽？”趙氏拋下葉果懶得再費心，問起了小兒子。
“偶爾咳嗽兩聲。早上醒來吃了半碗粥，精神倒是看著不錯。”提到小兒子，葉江皺著的眉頭才松開了一些。
趙氏放心不下，去房間裏看了看。
葉遲正躲在搖床上玩著葉江給他做的木頭擺件兒呢，見到趙氏進來，小玩意兒也不要了，撅著屁股就站了起來朝著趙氏伸出手臂。“涼~”
“臭小子！”趙氏見到小葉遲，心情漸漸轉好。
“尿褲子了沒？”
“吃飽飽沒？”
葉遲正是牙牙學語的時候，聽著趙氏逗他說話，不時地回應一句，只不過含含糊糊的，叫人聽不大懂就是。趙氏抱著葉遲逗了好一會兒，葉果才踏進家門。
見趙氏回來了，葉果臉上的笑容頓時斂了下去。
趙氏將頭撇向一邊，已經徹底的放棄了葉果這個不聽話的丫頭。
葉果抿了抿嘴，想起那些人說的話，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跟趙氏賠小心。“娘，都怪我不好，我不該惹您生氣的。”
“你有什麽錯？用不著跟我道歉。”趙氏氣還沒消，哪裏這麽輕易原諒她，故而說話冷言冷語的，壓根兒就不想搭理她。
葉果一聽這話，心裏就忍不住冒起酸泡。
她都這麽委曲求全了，為何趙氏還要這麽對她？
趙氏一看她那副表情就知道她心裏所想，氣得哼了一聲，抱著葉遲就走。
葉果見趙氏不理她，嘴巴一癟，就要哭起來。葉江在一旁看著著實著急，上前去勸趙氏。趙氏狠狠得瞪了葉江一眼，葉江怕媳婦兒，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。葉果見趙氏軟硬都不吃，只得跺了跺腳，躲回了自個兒的屋子。
“這又是何必呢！”葉江嘆了口氣，感到很無力。
見母女倆冷戰著，最苦的可是他！
趙氏沒好氣的冷哼。“你以為你這是為她好？子不教，父之過！你沒聽村裏人是怎麽在背後嚼舌根的？婚姻大事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，她倒好，自個兒沒臉的倒貼上去！”
“她還小，你可以慢慢教嘛，別動不動就發火。”葉江對幾個子女是真的疼愛，不管是兒子還是丫頭，他都一視同仁。
“你倒是個會心疼人的！可她又是怎麽回報你的？！讓咱被人笑話不說，還氣得歡丫頭動了胎氣險些小產。你這個當爹的只會心疼她，那歡丫頭呢，難道她不是你閨女？”
提到葉歡，葉江果然就不說話了。
相比起葉果來，葉歡的處境著實要艱難的多。
趙氏見他不吭聲，這才滿意的移開視線。“別怪我心狠。果丫頭這回是真的錯的離譜，我沒打死她就算是好的了！你別再替她求情，否則我連你也不理！”
葉江見趙氏神色嚴肅，嘴皮子翕動了兩下，好半天才擠出幾個字來。“我曉得了。”
葉果雖然躲進了屋子，卻一直註意著院子裏的動靜，見葉父竟被趙氏說服不敢幫著她說話，頓時臉就拉了下來。
“口口聲聲說心疼我，被娘說幾句就打了退堂鼓，哼！”這一回，葉果連葉江都埋怨上了。
京城，靖王府
“那批人訓練的如何了？”靖王斜臥在榻上，一頭青絲未束發冠，自然得散落在迎枕上，如墨的眸子微微瞇起，分外妖嬈。
四大侍衛之一的曹綱單膝跪在地上，恭敬地答道：“回主上，五百人中只有二十餘人通過考核。”
“嗯？”靖王單手支著額頭，劍眉微微上挑。“宋霖如何了？”
“這小子命硬，楞是叫他挺過來了。只不過，他如今怕是不便出現在人前。”曹綱低垂著的眸子裏閃過一抹冷意，卻極力的掩飾著，不敢讓榻上躺著的那位知道。
靖王的視線從跪著的人身上掃過，沈默片刻之後才開口說道：“是根不錯的苗子。那就給他換個名字，編入暗衛之中吧。”
曹綱沒想到主子竟會對宋霖如此關照，心裏的嫉妒又加深了幾分。
“你是不是覺得本王不該對他另眼相看？這回的任務，若不是他當機立斷，應變得當，本王怕是都要遭到牽連。”靖王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，並直接點了出來。
“屬下不敢！”曹綱被主子識破心中的想法，頓時嚇出一身冷汗，忙跪伏下去請罪。
“本王說過，本王身邊不留無用之人。若他真的沒有利用價值，本王為何要費這些心思？你可明白本王的意思？”靖王緩緩地坐起身子，臉上雖還帶著淺淺的笑意，眼眸卻是銳利得駭人。
曹綱跪伏在地，連頭都不敢擡。“屬下明白了，以後定不會再犯。”
“你知道就好。若壞了本王的大事，你知道下場的。”
“屬下知錯。”
靖王的目光盯著他好一會兒才移開。“你知道就好，下去吧。”
曹綱跪著爬了出去，出去的時候，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。
152噩夢
靖王又招來府裏的管家，問起宋霖的傷勢。宋霖這次是因為他而受傷，他這個做主子的想要籠絡人心，自然少不得要親自過問一番。
“外傷倒是沒什麽大礙，只是被刀劍傷了內腑，怕是沒那麽快恢覆。”管家弓著身子答道。
靖王唔了一聲，突然站起身來。“叫人進來給本王梳妝，本王要親自去看看。”
管家雖覺得不妥，但卻不敢質疑主子的決定，忙喚了丫鬟進來伺候。
宋霖昏迷了好幾日才醒過來，在床上一趟就是十日。正要挪動身子下床走動走動時，忽然聽外頭有人進來，不由得擡眸瞥了一眼。當看清進來之人的容貌時，宋霖忙爬下床跪了下去。
“參見主子。”宋霖這一動難免牽動身上的傷口，頓時疼的額頭直冒冷汗。
“你的傷還未痊愈，不必多禮。”靖王平日裏擺出的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，倒是顯得溫和無害。只有宋霖知道，這位的野心也多重。
宋霖謝了恩，這才在管家的攙扶下站了起來。
“看座。”靖王體諒他身子虛弱，特準許他坐下來回話。“上回多虧了你護駕，否則本王怕是沒那麽容易脫險。”
宋霖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，不卑不亢的答道：“這都是屬下該做的。”
靖王見他是個識趣的，有些話便沒說出口。他是個賞罰分明的，宋霖立下了大功，他就得賞。“你救了本王一命，想要什麽賞賜？”
宋霖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，可真的被問起的時候，他又有些猶豫了。靖王的性子如何，他再清楚不過。他是虎落平陽的梟雄，有朝一日肯定會一飛沖天，坐上那無人能及的位子。這坐上帝位的，又有哪個是簡單的？他若是表現的對家人太過在乎，反而對他們不利。
於是，重新斟酌了一番，答道：“屬下不敢居功，只盼主子有朝一日榮登大寶後，能幫著屬下脫離宋家的掌控。”
靖王擡眸，淡淡的瞥了宋霖一眼。宋霖與宋家的恩怨，他曾有過耳聞，卻沒料到，他與宋家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，不禁生出幾分好奇來。“為何會有此請求？宋侍郎乃是你親父，日後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，坐上尚書的位子。與他冰釋前嫌，於你來說百利而無一害。”
宋霖眼眸低垂，盡量表現出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樣。“不過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罷了！”
“哦~”靖王見他如此評價宋侍郎，不由得笑了。“本王倒是頭一回聽人這麽評價他。”
“攀龍附鳳，停妻另娶，不是忘恩負義又是什麽？！”說起這事，宋霖就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。
靖王似笑非笑的看著他，說道：“或許，他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呢？”
宋侍郎深得皇帝信任，正是他想要拉攏的人，靖王可不想因為宋霖就放棄啊，總得有個令他信服的理由才行。
宋霖嘴唇緊抿，憤憤的說道：“這還不是最令人心寒的！主子可知我兄弟二人為何要隨母親躲出去？皆因為他續娶的那位是個蛇蠍心腸的毒婦，三番兩次的對我兄弟二人下手。我母親為了抱住我倆的性命，才不得已逃出京城。而身為親父的宋侍郎，明知道劉氏的所作所為，卻仍舊視而不見。”
靖王沒想到這裏頭還有如此內情，臉上的笑意不由得收斂了許多。“如此說來，這宋侍郎也忒冷漠了些。”
“聖人言，齊家治國平天下，連家中事務都如此馬虎，如何能擔當大任！”宋霖下巴微微昂起，振振有詞的說道。
靖王瞇了瞇眼，陷入沈思。宋霖的話，聽起來不無道理。他對那個位子勢在必得，可想要坐穩江山，還是得培養一批能臣才是。
宋霖心裏其實也很沒底，見靖王沈默著沒開口，心口不由得撲通撲通直跳。就在他以為靖王要駁回他的請求時，靖王開口了。“既是你所求，那本王就成全了你。”
“謝主子！”宋霖忙再次跪下來謝恩。
靖王上前虛扶了一把，笑著說道：“如今說這些還早。你先養好身子，以後的去處，曹綱會安排。”
“是。”宋霖垂手目送靖王離開。
等到靖王走遠，宋霖才扶著椅子坐了下來。想起對葉歡的承諾，宋霖不由得一陣內疚。再有個把月，他們的孩兒就該出世了吧？想到要失信於她，宋霖不由得閉上眼睛無奈的嘆了口氣。
葉歡最近一段時日總有些心神不寧，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。
宋孟氏見她心神不寧的模樣，忍不住問道：“可是有哪裏不舒服？”
葉歡怕宋孟氏擔心，搖了搖頭。“就是夜裏老做夢，睡不好。”
宋孟氏好歹也生了兩個兒子，自然知道到了孕後期是睡不好的。“白天也沒什麽事做，你若是困了，便去躺一會兒。”
葉歡卻是不敢整日躺著不動。大夫叮囑過，臨盆之前多走動走動生起來才快。
這天夜裏，葉歡又做了個噩夢，夢見她被人追趕進一條巷子裏，就在她叫天天不應，叫地地不靈的時候，肚子突然疼了起來。在最無助的時候，她多希望宋霖能夠出現，拯救她於水火。可是，她疼的死去活來，也不見宋霖的身影。
猛地睜開眼，葉歡喘著粗氣坐起身來。
原來，又是噩夢一場。
葉歡撫了撫胸口，一摸額頭，果然布滿了細汗。
驚嚇之餘，葉歡不禁想到了那個三個月不曾寫過書信回來的男人，心裏難免會有些怨言。縱然再忙，也不至於連寫封信的時間都沒有吧！還是說，他遇到了什麽麻煩？
這個念頭一起，葉歡立馬拍了拍自己的嘴。
葉歡胡思亂想了一陣，心裏越發的沒底兒。肚子裏的兩個孩兒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緒，也漸漸的不安分起來。
葉歡肚子被踹得生疼，這才收斂了心思，努力安撫他們道：“你們爹爹一定會沒事的，一定會沒事的......”
了無睡意的在床上坐到天亮，葉歡眼下的黑青更重了。
好不容易熬到將早飯做完，葉歡就再也撐不住，坐在椅子裏哼哼了起來。
宋孟氏抱著一捆柴禾進來，見她難受的樣子，不由嚇了一跳。“這是怎麽了？”
153早產
葉歡等這陣子疼過了之後才開口道：“肚子有些疼。”
宋孟氏心裏咯噔一下，看她這樣子，莫不是又動了胎氣？
“你先回床上躺著，我這就請人去接大夫。”事關三條人命，宋孟氏可不敢大意，慌忙的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塵就跑了出去。
宋孟氏不敢走的太遠，就拿了兩個銅板給隔壁老秦家的孫子幫著跑腿兒。那孩子也是個麻溜兒的，接了銅板就馬不停蹄的跑去了回春堂。
“這裏可是宋霖的家？”在等大夫登門的時候，一個官差打扮的男子四下打聽了一番，尋了過來。
宋孟氏見是生面孔，不得不提高了警惕。“正是，不知大人有何貴幹？”
這男子不是別個，正是驛站負責跑腿兒的佟安。見來應門的不是宋娘子，不由得楞了一下。不過，很快便反應了過來。“是宋夫人吧，小的是在驛站當差的佟安，有一封從京城過來的加急的書信送來給您。”
佟安遲疑了好一會兒，才從衣袖裏將一封白色封子的書信取了出來。
宋孟氏看到那一抹白，眼睛不由自主的睜大。“這是？”
宋霖並未告知宋孟氏自個兒的去處，所以宋孟氏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，她還以為是宋堯出了什麽事。因為遠在京城，又與她有關的，便只有宋堯了。
佟安有些憐憫的看了宋孟氏一眼，低聲道了聲節哀。
宋孟氏身子搖晃了一下，慌亂的將信給拆了開來。這是一封訃文，上面寫著的並非是宋堯的名字，而是她另外一個兒子——宋霖。
宋孟氏在看清那兩個字的時候，眼睛一翻，就撅了過去。
葉歡聽到外頭的動靜，支撐著身子走了出去。看到宋孟氏倒下去，她不由嚇得魂飛魄散。“娘~”
佟安好心的扶了宋孟氏一把，這才沒磕到哪兒。
“娘，您這是怎麽了？”葉歡見宋孟氏面如紙色，嚇的手足無措。
“先扶她回屋子裏躺著吧。”佟安不忍心告訴她真相，只得這樣說道。
葉歡這才想起來給佟安見禮，佟安哪裏受得起她的禮，忙出聲阻止。“嫂夫人無須多禮。”
在佟安的幫助下，總算是將宋孟氏扶到床上躺下。葉歡又掐了宋孟氏的人中，總算把人給弄醒了。宋孟氏緩緩地睜開眼睛，看到葉歡滿是擔心的樣子，突然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。
“娘~”葉歡尚不知宋霖的事，滿心滿眼的只擔心宋孟氏。
“我苦命的兒啊！”宋孟氏拉過葉歡的手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，也不知道這聲兒是喚的葉歡還是宋霖。
葉歡不知緣由，根本無從勸起，只能茫然無措的不停幫著宋孟氏擦著眼淚。待宋孟氏情緒穩定了一些，她才啞著嗓子開口道：“媳婦，去換身素色的衣裳。”
葉歡不明所以，可婆母都吩咐了，她自然是要照做的。
佟安並沒有立即離去，而是還有話沒說完。見葉歡從宋孟氏的屋子出來，這才從袖袋裏摸出一個錢袋子遞到她面前。“這是宋兄托我給嫂夫人的。”
錢袋子輕飄飄的，根本沒多少重量。葉歡還以為是宋霖另外寫了書信給她，不禁展顏一笑。道了謝之後，她便迫不及待的將錢袋子扯開。然而，裏頭除了兩張一百兩的銀票之外，再無其他。
佟安的差事已經辦完，也不忍心看見她們婆媳二人悲痛的樣子，匆匆的離開了。
葉歡心裏雖然有疑惑，卻還是暫時將這事兒放下了。等回房換了身素白的夾襖出來，葉歡忽然沒由來得一陣心慌。
宋孟氏支撐著身子從床上爬起來，也換了身月白色的衫子。葉歡過來攙扶的時候，她幾次都欲言又止，只是一遍遍的叮囑，讓她堅強一些。
葉歡註意到桌子上那封訃文的時候，已經是一刻鐘後的事了。北明的風俗，紅色封子代表喜慶吉祥，普通的書信則裝在蠟色的封子裏，而這種白色的封子則被視為不吉利，大都與白事相關。葉歡這才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！
想到宋孟氏的突然暈倒，想著佟安那躲避的眼神，還有這白色封子，葉歡突然雙腿一軟，跌坐在地上，拿著訃文的手更是無法克制的顫抖起來。
宋孟氏發現葉歡的不對勁時，葉歡已經陷入昏迷。
這還不是算最嚴重的，當宋孟氏費力將葉歡扶起來的時候，猛地發現地上有一攤水漬，褲腿上還有一大塊的血跡時，宋孟氏嚇的心肝都在抖了。
“媳婦，你可別嚇娘啊！”到了這會兒，宋孟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，將葉歡扶到椅子上坐下之後，就往外跑。
隔壁的王大娘聽說葉歡要早產，也嚇得不輕，放下碗筷就跑過去幫忙。
葉歡被擡到床上的時候，羊水已經快要流盡。而這個時候，接生婆都還沒有過來。
“這可如何是好啊，這可如何是好！”若不是念著家裏沒人主持大局，宋孟氏怕是又要暈過去。
王嬸子也是心慌意亂。
自古以來都有七活八不活的說法，葉歡的肚子才八個月大，又受了這麽大的刺激，生產上肯定艱難。想著這婆媳二人還真是命苦。宋孟氏早早地就守了寡，一個人將兩個兒子拉扯大，還沒享到福呢，結果長子就出了事。可憐葉家丫頭剛嫁進門沒多久，肚子裏的娃兒就成了遺腹子。
跟她們一比，王嬸子頓時覺得自個兒真是好太多了。兒女不夠孝順，但起碼還活得好好兒的，用不著白發人送黑發人。
“歡丫頭，你痛的話就叫喊兩聲啊，別忍著。”宋孟氏見葉歡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，急的直掉淚。
葉歡卻仿佛什麽都聽不見，表情木然，不哭也不鬧。肚子裏的兩個娃兒似乎是要急著出來，不停地在她肚子裏翻滾著。
“產婆怎麽還不來，怎麽還不來......”宋孟氏見勸說不了葉歡，只得不時地朝外張望。
王嬸子見她慌亂的不成樣子，忙上前勸道：“已經叫人去請了，應該要到了。”
她話音剛落，就見兩個穿著藍布花衣裳的婆子急急地朝著這邊而來。
154雙胎
“不是還沒到月份嘛，怎麽就要生了？”其中一個婆子忍不住嘀咕道。
宋孟氏沒有多做解釋，只催促著她們進去看看葉歡。
“水燒起來了沒有？”另外一個婆子就顯得要鎮定多了，開始準備了起來。
王嬸子見宋孟氏沒個主張，便主動地擔起了燒水的任務。
“宮口還沒開呢，還有的等。”先進去的那婆子掃了葉歡高高隆起的肚子一眼，不禁想起坊間的那些傳聞。莫非，這宋娘子當真是懷了胎才嫁到宋家來的？
肚子一陣陣的抽痛，總算是把葉歡的意識拉回了一些。腦子清醒後，她的淚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。
產婆以為她是受不住痛，不由得露了幾分輕視之心。“這才開始陣痛就忍不住了？痛的還在後頭呢。頭一胎是有些艱難，每個女人都要經歷一遭的，以後習慣了就好了。”
葉歡沒力氣跟她搭話，只覺得下身要撕裂了一般，疼的胃都揪成了一團。
比身子痛更讓她無法承受的是宋霖的死。那封訃文她已經看過了，上頭說的很清楚。宋霖在兩軍交戰時被敵方偷襲，中箭而亡。這封訃文上還有著官府的印章，是做不了假的。他明明答應了她，會在她生產之前回來，結果說走就走了，留下他們孤兒寡母，要她如何活下去？
葉歡痛的死去活來，堅持了一個時辰，才聽見產婆喊道：“宮口開了兩指了，快了快了。”
宋孟氏怕葉歡沒力氣生產，忙去廚房準備了一碗雞蛋花子端了過來。“你好歹吃一些。就算不為了你自個兒，也為了肚子裏的兩個孩兒！”
若非宋孟氏這一番提醒，葉歡當真就想那麽隨著宋霖去了。是啊，她肚子裏還懷著宋霖的孩子呢，而且不止一個。
這麽一想，葉歡的眼睛才有了些神采。
宋孟氏趁機將雞蛋花子給她灌了下去。
葉歡平日裏動的不少，宮口一旦打開，孩子來的就快了。在一番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過後，第一個孩兒順利的被產婆揪了出來。
“恭喜恭喜，是個兒子。”產婆並不知道葉歡懷的是雙胎，把孩子接下來用繈褓包裹起來之後就沒管葉歡了。
宋孟氏聽說是個帶把兒，又哭了一場。
可憐她的孫子，一出生就沒了父親！
王嬸子看了看繈褓裏的娃兒，雖說是早產，哭聲倒是響亮，應該是個好養活的，頓時放下心來。
此刻，葉歡的第二個孩子也來了，她疼的哀嚎一聲，這才將宋孟氏喚醒。“等，等一下，她肚子裏還有一個！”
產婆一聽這話，不由得一楞，繼而慌忙的跑了進去。
伴隨著一聲微弱的啼哭聲，一個瘦小不足四斤重的女娃被接生婆抱了出去。“是個千金！宋大娘好福氣啊，一個孫子，一個孫女！”
宋孟氏將懷裏的孫子放到搖床裏，伸手抱過那小貓一樣叫喊著的孫女。
“別楞著了，快些把娃兒抱去洗洗。”產婆見宋孟氏抱著孫女不放手，忙笑著提醒道。
這邊的動靜可不是一般的大，很快，左鄰右舍都知道葉歡發動了。
“我說什麽來著？如今應驗了吧！這才八個月呢，就發動了，不是出嫁之前就懷上又是怎麽的！長成那樣，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！”
不過，也有人表示懷疑的。
跟葉歡相處過的人都知道她的性子，絕非她們說的這般不堪。“那也不一定吧，說不定是發生了什麽意外呢？”
“切！也就你們被她哄得團團轉！等著吧，一會子產婆打這裏路過，咱問問不就清楚了？”那媳婦長著一張銀盤大臉，是鎮子上出了名的長舌婦。
正說著呢，就見給葉歡接完生的婆子朝著這邊走來。兩人手裏每人捏著一個鼓鼓的荷包，顯然是剛得了賞錢。
“陳婆子，過來過來。”那圓臉婦人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，於是招手將產婆叫了過去。“宋霖他媳婦兒生了？”
這兩個產婆與她們都是相熟的，也就沒有隱瞞。“是啊，生了！”
“可還順利？”有人關心的問道。
“從未見過這麽順利的，才疼了兩個時辰就生下來了。”產婆不知道她們的用意，如實的答道。
“頭一胎就生的這麽快？”圓臉婦人朝著眾人使了個眼色，頗有幾分得意。
看吧看吧，都被她說中了吧。
“可不是！我替那麽多人接生過，沒見過這麽快的。不過，宋家媳婦平日裏活動的多，都要臨盆了還見她在院子裏幹活兒，所以才生的順利。”
圓臉婦人嗤了一聲，帶著諷刺之意。“再動的多那也是頭一胎，更何況還是早產......嘖嘖嘖，這裏頭的問題，大了去了！”
產婆先前也是聽了圓臉婦人的讒言，才誤會了葉歡。方才接生完才得知宋霖出了事，葉歡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，不免生出幾分同情來。這會子，圓臉婦人還一直叨叨個不停，往葉歡身上潑臟水，她就忍不住板起臉來。“瞎說什麽呢！人家懷的可是雙胎，提前一些發動再正常不過了。”
“什麽，雙胎？”圓臉婦人的話被打斷，臉色有些難看，有聽說葉歡懷的雙胎，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，嗓音也猛地拔高。
“可不是！一兒一女，兒女雙全呢。”另外一個沒吭聲的婆子沒好氣的掃了圓臉婦人一眼，覺得這人還真是缺德。
人家一個好好兒的姑娘嫁到這人生地不熟的門戶，既孝順又能幹，結果怎麽到了她們的嘴裏，就變成不正經了呢？
“沒，沒搞錯？”圓臉婦人被狠狠得打了臉，仍舊不甘心，以為是這兩個產婆得了宋家的好處，替葉歡遮掩呢。
“我又不是頭一回幫人接生，難道還能搞錯？！”
“就是！張嫂子你以後還是少說些是非吧！宋嫂子的小兒子可是在京裏當官呢，若是叫他知道，指不定要抓你去蹲大牢呢！”
這麽一威脅，那圓臉婦人果然就有些怕了，乖乖的閉了嘴。
“這宋小娘子還真是有福氣啊，剛進門就生了龍鳳胎，日後在宋家可算是站穩腳跟了！”
“什麽福氣啊，我可是聽說他男人出了事，訃文都下來了。”
“不是吧？這可太......”
“作孽哦。可憐這孤兒寡母的，唉！”
兩個產婆想起宋家那些事兒，不由得搖頭嘆氣。
155訃文
葉歡生完孩子，整個人都虛脫得昏睡了過去。可憐兩個娃兒餓的嗷嗷直哭，可把宋孟氏心疼壞了，一個勁兒的哄著。“乖孫別哭，一會兒祖母餵米湯給你們喝。”
然而，繈褓中的娃兒卻聽不懂她的話，只知道肚子餓了，不停地蹬著腿兒，哭的一聲比一聲響。
趙氏得知葉歡生下孩兒，已經是第二天了。
“不是還沒到日子麽，怎麽就生了。”趙氏嚇得不輕，忙收拾了東西要去探望。
葉江亦不大清楚。雲生找人帶信兒來的時候，只說了母子平安，生的是一兒一女的龍鳳胎。想著一下子就多了兩個外孫，葉江別提多高興了，其他的哪裏還管得著。“歡丫頭是個有福氣的！”
趙氏卻沒他那麽樂觀。這都還個把月呢，怎麽突然就生了？即便是雙胎有早產的狀況，也不會早這麽多。故而，趙氏認為肯定是出了什麽事。
急急忙忙將早就準備好的尿布小衣服鞋襪，還有雞蛋老母雞一類的東西打包好，葉江一家子就直奔著鎮上去了。
葉果聽說葉歡生了一對龍鳳胎，心裏既然高興又是羨慕。也不知道她將來嫁人之後，有沒有這個福氣。想到那日盧燊對她說的話，葉果不由得兩頰泛紅，心生蕩漾。
他說，他會盡快登門求娶。
他說，會待她好。
她信他。
可想到爹娘的態度，葉果不免又滿是惆悵。冷靜下來之後，她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過分了，可她跟盧大哥真的是兩情相悅啊，為什麽爹娘就是不許呢？
就這麽一路患得患失的來到宋家，直到聽到屋子裏的痛苦聲，她才回過神來。趙氏一聽這哭聲就覺得不對勁，忙慌的抱著葉遲就進了屋。
屋子裏，葉歡正因為宋霖的英年早逝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。宋孟氏則在一旁相勸。“哭多了傷身子，你還在坐月子呢。媳婦，你就聽娘一句勸吧。你若是有個什麽好歹，你叫哥兒姐兒怎麽辦？”
葉歡只知道自己男人再也回不來了，哪裏還顧得上其他，眼淚收都收不住。“他答應我會回來的，這個大騙子！”
聽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嚎聲，聞者落淚。
宋孟氏好不容易才穩下來的情緒，也就此崩潰，開始哭天抹淚。“我苦命的兒啊......”
趙氏掀起簾子，就見這婆媳二人一身素衣，哭得昏天暗地。
趙氏心裏咯噔一下，懵了。
兩個外孫出世，不該是喜氣洋洋的麽？屋子裏不見任何的喜氣也就算了，自家閨女還哭得這麽傷心，太反常了啊！
宋孟氏見趙氏一行人進來，這才擡起袖子拭了拭淚。“親家來了啊。”
“這是怎麽回事？”趙氏將葉遲放到地上，焦急的問道。
葉歡聽見趙氏的聲音，剛剛止住的淚再一次泛濫。“娘~”
趙氏聽見葉歡哭，心都跟著揪了起來。“丫頭，有什麽事你慢慢說，莫要哭壞了身子。坐月子可是頭等的大事，不然以後會落下病根兒的！”
睡在床的另外一頭的兩個娃兒也在這會兒醒了過來，不舒服的扭動著身子，哇哇大哭。
葉歡瞥見兩個娃兒，鼻頭一酸，視線又變得模糊起來。
趙氏根本不曉得她在哭什麽，只能在一旁幹著急。見實在是勸不住，於是一咬牙，把剛出生不久的外孫抱了一個過來塞到葉歡的懷裏。“都是當娘的人了，怎麽還這般不知輕重。你瞧瞧兩個娃兒都餓成了什麽樣兒了，你也不多照看一些。”
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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